近日随著特朗普明年初回朝,以至欧美国家甚至联合国人权事务专员均高调关注47人案的判刑结果,坊间开始有更多讨论美国制裁香港的可能性、当中更会否启动「金融战」,甚至以影响联系汇率作为手段。
新闻界前辈陈景祥,早前就有文章《特朗普4年任内将会做什么?》,当中提及特朗普出招对港最大威胁在联系汇率,「很多人对美国『袭击』联汇不以为然,认为不可能。但在政治挂帅、一切以打击中国为首要目标的前提下,经济利益已不是美国首要考量。特别是特朗普任期只得4年,不能再连任,无后顾之忧,他可用尽各种极限施压对付中国。」
陈景祥形容目前政治风险高、形势不明朗,「特区政府必须及早筹谋,做好防御。」
另有财经专栏文章亦指出, 美对华金融战一触即发,形容联汇是否危在旦夕? 当中指出近年中美关系低迷,美方其实不需要推倒联汇,只需削弱其部分功能,已足以令港元流动性萎缩,间接将香港的集资功能废去大半。
显然,担心香港被卷入中美之间的金融战,已开始在财经界逐渐形成共识,恐怕不是我一个人的「杞人忧天」。回看过去四年,拜登政府几乎全数延续特朗普的关税政策,亦加强对华的高科技禁运,甚至启动了「初级」的金融战,包括禁止美创投基金及退休基金投资中国高科技项目,甚至在今年初要求指数基金剔除中概股成份,到今个月得州更以金融及安全风险为由,下令当地州政府机构停止投资中国资产,并须第一时间把中国资产沽出,这些无疑都是启动了不同程度的金融战。
卷入中美大国博弈 联系汇率制度的潜在风险
随着特朗普重回白宫,加剧中美角力的氛围笼罩全球,香港再次成为这场博弈中的棋子。美国政府已表现出强硬姿态,众议院通过法案推动关闭香港驻美经贸办事处,这并非单纯的外交手段,而是对香港一系列制裁行动的前奏。倘若这些行动得以实施,影响将深远且负面,从经济到金融稳定,无一幸免。
特朗普政府在中美关系上的鹰派政策,包括委任对华强硬的鹰派人物鲁比奥为国务卿,以及潜在的高额关税及技术封锁,将对香港的贸易及投资造成沉重压力。即使联系汇率制度未受直接冲击,美元持续走强已令香港的高息环境不堪重负。香港的经济结构对全球金融和贸易环境高度依赖,楼市及零售业正面临增长放缓,而美国的政策可能进一步恶化这种局面。
所有这些因素使香港在亚洲的吸引力相对减弱,特别是与新加坡等贸易中心相比。与此同时,打算在中国运营的外国公司发现,设立在上海的好处似乎比在香港多。更重要的是,香港驻美经贸办的关闭仅是开端,若美国进一步限制香港的金融机构进入美元结算系统,将对本地经济造成打击。
联汇制度面临美国制裁与内部隐患的双重挑战
联系汇率制度是香港金融稳定的基石,但在目前的地缘政治环境下,也可能成为潜在制裁目标。尽管「联汇之父」祈连活(John Greenwood)认为美国无权干预香港与美元的挂钩,但现实并不如此简单。美国政府可以利用其对全球美元支付系统的控制权,对香港实施间接制裁,例如限制本地银行的美元清算能力,或迫使其面临更高的风险溢价。
虽说联汇制度是香港自行决定的固定汇率机制,但背后是受到1992年美国会通过的《美港政策法》肯定,该政策列明「美国应继续允许美元与港元自由兑换」,即美方不会作出限制港元与美元自由兑换的措施,尽管这项协议不能保证联汇行之有效,但没有美方背书却可限制联汇发挥的作用。
近年中美关系紧张,美国不需直接推翻联系汇率制度,仅需削弱其部分功能即可令港元流动性萎缩,包括可能制裁部分违反禁令或人权法案的金融机构,这足以对香港的金融集资功能造成重大打击。联汇过去依赖《美港政策法》的支持,但特朗普于2019年上一个任期时曾修订法案,若认定香港自治不足,总统可暂停相关政策,直接影响联汇操作,不排除他上任之后会再以此威胁,作为对中国贸易谈判的「终极」筹码。
自身弱点暴露:经济与公共财政的双重压力
内地的支持虽然一定程度上稳定了香港的经济,但这些措施无法完全抵消强美元环境对本地市场的压力。现时香港经济增长预测被大幅下调,若美国进一步推动经济碎片化,香港作为「超级联系人」的角色将更加边缘化。
香港政府在应对这些挑战方面似乎缺乏积极策略。将资源转向其他市场(例如拉美或中东)虽是一种应急措施,但这些地区的市场规模和成熟度远远不及美国,无法填补对美经济联系中断带来的巨大损失。同时,依赖内地政策支持虽然能提供短期缓冲,但不足以应对外部压力及美国可能采取的全面制裁措施。
更大问题是香港正不断暴露自身弱点,因为实施联汇需要充足外汇储备和财政自律。然而,港府近年以借贷应对财赤,已为联汇埋下隐患。截至6月底,香港外汇储备资产约4,163亿美元,较高峰回落达16%,仅相当于港元货币基础的1.62倍,低于金管局非正式的1.7倍目标,同时较2020年的2.1倍,已经大幅回落。
同时,香港的财政状况恶化亦加重风险。2024/25年度原预计地价收入330亿元,但截至10月底仅收37亿元,今个财年首6个月财政赤字高达2260亿,已贴近历史新高,财政储备剩下5086亿,虽然较多税收在年尾才收取,但这个临时赤字数目仍然很惊人。
值得留意是陈茂波出任财政司司长的八个年头,当中有一半时间均录得回归以来最大财赤,更可怕是储备相当于政府开支月份,由他上任时的28个月,急降至截至九月底已剩下8个月的水平,这也是回归以来另一项「记录」,财赤可能延续至2027/28年。若经济增长乏力,资产价格下跌,或银行坏帐增加,联汇将面临更大压力。美国若采取进一步金融制裁,香港联汇制度的稳定性恐怕会开始受到评级机构的质疑。
从长远看,香港需要一个更加灵活且多元化的经济模式,但目前的政治环境令这一转型变得愈加困难。随着特朗普政府可能推动极端的保护主义政策,经济碎片化势将成为现实,这对依赖全球化的香港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
联系汇率制度虽然目前尚可维持,但风险正在逐步累积,一旦被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香港政府需要正视这些挑战,制定切实可行的对策,否则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将被削弱,甚至可能彻底改写。在这场风暴之中,无论是经济还是金融,香港都没有可以掉以轻心的空间。
– 颜宝刚 (前《有线财经台》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