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秩序
前往青岛东路的人群,其实走到中山南路时已经开始难以前进,不少人停在路边休息。天气很热,入夜后稍凉快一点,在中山南路的十字路口有很大的物资帐篷,不断向人群派水。
这一天人们络绎而至,人多却秩序井然,在人行道和靠近人行道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义工维持秩序,将人群分成入和出两个方向的动线,让人们自动形成队伍慢慢向前移动,而较为寛濶的路面就让给想停在那里休息的人,还有广播的宣传车,以及有紧急事情发生时需要通过的的车辆。
经过立法院外时,不少人停下来拍照,义工都会催促人群尽快经过,不要停留,以免人多发生碰撞。守在立法院外的警察,看来一派轻松,尽管他们面前的马路上集结了数万人。
进入青岛东路须先排队,义工不断发出指示,而外面的十字路口和整个马路上已站满了人,不想进入青岛东路的人们,就在这里看著屏幕上的直播,叫著口号。
青岛东路紧邻立法院,这里有大台和各种支援帐篷,包括物资、医护、媒体站等。面向大台排满了红色胶櫈,人一直都是满的,只要有人站起来离开,义工就会让排队轮候的人群进入。
当呼吁要收起胶櫈时,所有人即刻站起来协助完成,不到五分钟全部胶櫈叠起,民众开始执垃圾和散落地上的杂物。
许多人都在谈论这几次集会所展现出的高品质现场管控大型集会的能力,这并不是由单一组织发起,而是在极短时间内上百个公民团体合力完成的事情。人们总结认为这是台湾多年大大小小社会运动经验的累积,尤其今次许多组织者过往都参加过十年前的太阳花学运,年月使他们成了社会经验更丰富,组织能力更强的社会中坚,当年的热情和关心并没有随时间而退却,反而成了更具力量的组织者、发起者。许多人都说这次是去参加「同学会」,只要台湾有难,就会站出来,不论身在何方,位处社会哪一阶层。
2。大台与小台,多元表达
除了一些特定地点如立法院外青岛东路设有大台,有主持人和特邀上台的发言者、乐队等以外,众多「战车」临时搭成小台到处林立,多由NGO和民众自发组成。据说现场有超过一百个NGO组织,包括环保、性别和各种议题的公民团体,他们有些摆摊,有些负责物资,有些维持现场秩序,各司其职。
不论大台和小台,都可以排队上去发言,排队的人看起来也没少过。大部份上台的都是一般民众,不同年龄与背景都有,也有不少学生,甚至小朋友。有一位七岁的小朋友上台用台语流利地讲了好些话,人群欢呼连连,也随著他一起喊口号。大部份上台发言的人都用台语,台语在此刻更能彰显出人们对这片土地的身分认同,使在场民众欢呼喝采。
在路上,到处可见三、五成群地围坐一起交谈、讨论的参与者,也有人玩音乐、打鼓、唱歌,有人以织布表达对修法的不满,有人摆放自己设计的贴纸、单张,现场就像一个公民团体的创意市集,有著各种多元的表达与交流,十分活跃。
一些乐团、乐队的演出最受欢迎,常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人们除了一起和唱,也会出来轮流发言,分享自己对这次运动的看法。
在五月二十四日特意到场支持的妮妃雅与变装皇后们的演出,就最令人们疯狂,刚于美国拿到大奖,然后获邀在蔡英文离任前在总统府内表演的妮妃雅,就和变装皇后们在街头跳舞,喊著口号,立时使现场气氛炽热。
在社会运动的街头经常可以见到LGBTQ团体的出现,这是因为台湾在二O一九年通过同性婚姻法案前,经历了长达三十年的同志运动,这个群体是街头的常客,深知现在能拥有的权利全部都是在街头抗争而来。现在台北每年也有大型的同志大游行,吸引许多海外团体前来参加,同志要争取权益与社会民主自由的程度息息相关,因此许多社会运动都会看到这个群体的身影,与民众站在一起。
3。标语、举牌、小草忏悔区
在前往立法院之前,已有不少民众自制标语,在网路上广为分享,这些标语十分多元,还有不少有趣的插图,有动漫迷制作带亮灯的举牌,很多人会把自己的标语上载到各便利店的云端平台,人们只须前往任何一间便利店自行列印即可,十分方便。但仍然有不少民众自己设计或亲笔写下标语,制作不同的举牌前来,而且,每一位都不介意让人拍照,只要稍为示意或询问,一定会站得好好的让你拍个够。
不少人站在面向汽车的公路边,手上拿著标语连成一行,长长的标语沿路排开,十分壮观,经过的公车、汽车、机车,不少会拍手打气,拍下的短片也在网路上广传。
现场有很多创新的标语表达,像一个创意展场,让人目不睱给。
在五月二十八日的现场,一位白发苍苍的男士举著的牌上写著:
野百合–〉太阳花–〉青鸟–〉是那个党?
我已垂垂老矣!还需几度站这里?
男士说出的正是经历过多次台湾重要社会运动一代人的心声,从解严初期走到今天,仍然无法为台湾放下担忧的心情。
环视四周,长者、中年人与年轻学生都很多,他们齐聚于此,怀抱同样热切的心,叫喊著同一个口号,青岛东路像是世代社运者挺身交棒的现场,白发长者可能经历过野百合,中年人可能经历过太阳花,年轻人和跟著爸妈前来的小朋友,则在今次青鸟运动中成长。
由于这次行动牵涉关键议题,大部份标语重点都是围绕著要守护台湾现行的核心价值,有著相同的抵抗目标,共同守护家园的理念,就如一位讲者在台上的发言:「一百年来我们仿佛每一代,都要成为最后一代台湾人」,说出了现场所有人共同的担忧,在二十四日晚上集会快要结束前,现场民众爆发出一次又一次的呐喊,当中叫喊得最久、也最响亮的口号是「台湾加油」。
现场最具党派色彩的可能就是在二十四日出现的「小草忏悔区」,那是一个挂了串灯的帐篷,外面贴满了民众现场写上的感想,就像「连侬墙」,引来许多民众的围观和热烈讨论。当然那几位背叛人民的人的名字,也是全场出现次数最多和被民众呼喊最多的名字。
4。物资站、外卖车队
当号召民众前往立法院的消息一出现,网上就有许多民众捐赠物资的消息,因事无法前往的人们纷纷变身「课金阿公阿嬷」,通过往现场捐款和在网上下单购买物资送到现场,来表达他们的支持。后来还发展到有课金支持搭高铁上台北参与集会的学生,以及出现一些租下集会现场附近饭店房间,好让家不在台北的人们临时休息等热心的资助者。
现场有多个物资站,不断向路过人们派发水和各种小食等,几乎从未停过。连续数次集会下来,现场物资没有减少而是增加,堆积到像在开超级市场一样,于是只好发出呼吁,请人们「高抬贵手」,不要再送物资过来。
最夸张的是集会结束时,走到中山南路,看到在路口排开的外送平台机车,因为许多民众在外送平台上购买饮料送到现场,等民众结束集会时可以饮用,外送员们就在路边,有人经过时从他们手中把一袋一袋的饮料接过去,再分发给有需要的民众。
现场最大的补给站就是济南教会,人潮最多时需要排队才能进入,二十四日那天教会还为人们供应热食,教会厨房从早到晚都有义工在帮忙,但因人实在太多很快就分送完毕。
这所历史悠久的长老教会除了地理位置独特,就位于社运中心地带的中山南路之上,其历史也与台湾社运史交织,关系十分紧密,只要稍为查找就会知道其在台湾历史上的重要性。这次长老教会礼拜堂的灯光再次成为这次运动最明亮瞩目的标记,可说是体现了教义中「行公义,好怜悯」的精神,也是长老会一直以来的社会实践,为了彰显公义,与人们再次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