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经济效应外,农业具有景观、生态、康乐、社区关系、身心健康等多重价值,建议政府提供多元政策。」
端传媒记者 符雨欣
叶子林分别在这片泥头地和原农地上,随机挖出两块表土,对比展示给记者,右为本土研究社研究员陈剑青。摄:林振东/端传媒
由香港学界、业界(包括农业团体及环保团体)及民间研究团体联合撰写的首份有关北部都会区农地现况的普查报告及农业优先区建议——《活农活现》——近日出炉。报告由嘉道理农场暨植物园高级永续农业主任叶子林,香港中文大学亚太研究所副所长、城市规划师伍美琴教授,本土研究社研究员陈剑青等6位作者共同执笔;世界自然基金会香港分会、长春社、香港观鸟会等亦参与及协力研究。北都开发区域包括香港北区(如粉岭、古洞、罗湖),以及元朗区北部及洪水桥,恰是“不是很清楚渔护署最终报告中会否包括北都的农地”,陈剑青向记者表示,“他们的回复中似乎透露出一个方向,即都会区内不应有农业优先区”。《活农活现》报告指,农业优先区的公布和咨询一再拖延,恐已让路予其他规划发展,“是剔除还是阴干呢?”叶子林表示怀疑。
研究团队想要向政府提出,“发展区内也有优质农地”,并认为“以前的规划中也并非没有保留的先例。”
打鼓岭大埔田的一片有几十年历史的活跃耕地。摄:林振东/端传媒
香港的土地规划虽然有对于农业用地(AGR)的明确定义,具有“保存和保护良好农业用地、保存有良好潜力的休耕农地”的规划意图,但统计存在缺口。《活农活现》团队翻查规划署、渔护署、环境及生态局、发展局、中央环境数据库等多个部门的现有资料,发现在农地的面积、位置、分布、界线等基础数据上存在无统计、不全面、没有更新等数据问题,关于“活跃农地”和“休耕农地”的区分统计,亦不甚明确。
研究团队认为,香港棕地化严重,并且还在配合各类发展计划而放宽农地用途,而农地现存官方数据不足、研究动机和方法局限,这对农地保育有害无益。在台湾,“农地研究”比较普遍,为民间和官方建设了掌握农地资源的能力,是次研究旨在建立香港民间首份对不同农区的现况普查,补足资讯缺口,提供农业优先区政策框架。
叶子林与陈剑青走在下山鸡乙的闲置农地上。摄:林振东/端传媒
团队强调保护仍然具备耕种条件和潜力的农地的重要性。叶子林忧心忡忡指出,“棕地包围农地,可能会变得像已大部分棕地化了的新田一样,是不可逆的”;“打鼓岭情况危急,但闲置农地及活跃耕地面积都是各区之冠,还有得救”;“沙头角、丙冈等棕地未成主导(dominant)的态势,不少农地的质量属于 A grade”。
按照“良好水土资源”、“耕种活跃有潜力”、“地域相对完整”、“未严重棕地化”等标准,报告建议出7个“农业优先区”、合共约340公顷的耕地,包括马草垄及料壆、沙岭、丙冈及蕉径/长沥、坪𪨶及坪洋、岭皮及鹤薮、万边屋至莱洞、禾坑。“目前我们建议保留的面积,连当年耕地黄金期的10%都没有”,研究团队呼吁政府重视农地缩水问题,为仍在规划内的仅存农地强化功能。
“表土”决定土地肥力,棕地化伤害“闲置农地”
倾倒泥头一直是香港农地上的法律黑洞,政府虽列明“因耕种可铺上厚度不超过1.2米的泥土”,然而常有农田被倒入建筑废料、填土,导致土地变质、甚至变成棕地,更可能在之后的城市规划中默默被改变土地用途。业界常形容这种行为是“偷梁换柱”或“放生违法行为”。
《活农活现》报告建议的农业先导区中也有遭受此类困扰的优质农地。比如位于禾坑的一幅优质闲置农地,Google Earth 卫星图显示,该地于2022年3月开始被倾倒泥头,至今已两年有余。从地景上看,该泥头地比附近尚没有遭到破坏的农地高出一截,生长着浅绿色稀疏杂草。附近农地上则生长着深绿色的银合欢,和不少野生龟背芋。
“泥头倒在表土上,就已经造成了破坏,而且影响水文。”叶子林走在烈日下,向记者说明。表土是泥土的最高层,通常有15-20cm,优质土地的表土层甚至可达30cm。表土中富含大量有机质和微生物,决定土地肥力,也是固碳的重要介质。世界粮农组织指,2-3cm的表土形成大概需要几千年。
位于禾坑的一幅优质闲置农地,于两年多前开始被倾倒泥头,该泥头地比附近尚没有遭到破坏的农地高出一截,生长著浅绿色稀疏杂草。摄:林振东/端传媒
叶子林分别在这片泥头地和原农地上,随机挖出两块表土,对比展示给记者。原农地的表土呈深褐色,含有不少植物根茎;泥头地的表土则橙红混黑,肉眼不太看得到除了泥外的生命力。“泥没有真假之分,但有好坏之分,不是所有泥都适合耕田”,泥头可能含有大量建筑废料、或污染物,且堆积时间越长、伤害越难逆转,“所有保护农地的人都不应该让这种事情发生。”
规划署曾对这块倒泥地发出“恢复原状通知书”,要求在2023年12月26日或以前“恢复原状”,
打鼓岭大埔田的一片有几十年历史的活跃耕地。摄:林振东/端传媒
香港以旱田为主。但这里的农夫利用“很低科技”的胶筒,通过“拨高、拨低”的操作,来控制放水、储水的需求,将溪水引导到更大面积的浅水层上,也将这片农地巧妙变成可以根据季节和需求变化的水田旱田两用田,“比如这里是水田,夏天种通菜、冬天种西洋菜,但旁边种瓜的地方是旱田。”这些几十年来形成的农业运作和智慧,不仅提高了产量,甚至也提高了这片农地原本的生态价值。
“FAO的一些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很多也是关于水陆交接控制的农业地景。原来香港也是存在的,只是没什么人留意。”
类似这样的农地都是《活农活现》报告建议保存的地带,团队希望能反映农地被忽略了的价值,“不过前几年已经有传这里是不是要收地了。”陈剑青指,现有的农业园发展模式,有的甚至不考虑农地原本的条件,而一律重新铺设基建,反而令地变干,对农户来说是不可持续的,“农业优先区要对现有农地有多一些掌握和认识,包括现存的基建是什么状态。我们期待前期的咨询和研究能包括这些资料。”本刊载内容版权为端传媒或相关单位所有, 未经端传媒编辑部授权,请勿转载或复制,否则即为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