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朔 | 川普2.0:还给你一个伟大的美国?

赵君朔 / 思想坦克 2024 年 11 月 15 日

本次美国大选在众人怀著紧张不安的情绪注视下有了挺圆满的落幕,最后的结果表面上出人意料,双方差距比大部份呈现双方胶著民调所显示的大,川普本次卷土重来不但横扫7个摇摆州,还替共和党二十四年来首次赢得普选,再加上参众两院都归共和党,说是大获全胜并不为过。但其实不仅于此,连在传统蓝州川普都大有斩获,如在纽泽西川普获得了46.3%的选票,仅输贺锦丽将近5%,但2020年拜登的得票比川普多了几乎16%。在维吉尼亚情况也类似,川普从2020年以10.11%的差距落败进步到只输5.5%。连深蓝大本营的加州,川普落败的差距都从上次的29.16%缩小到20.5%。

经济、社会、文化的不满全汇于一炉

会出现这种结果最直接的解释是多份民调都发现7成多美国人觉得国家走在错误的方向,也就是说对现况感到不满,但这个现况并不单指一般美国民众最有感的通膨和大量的非法移民入境所造成的各种社会问题。在美国媒体、政府机构甚至民间企业中都盛行的进步左派政治正确「多元、平等和包容」意识形态(DEI)也面临选民的反弹。

这现象可以从选战中的两个例子看出来,第一个是川普阵营一个长度39秒,成功引发热议的竞选广告,内容就是撷取贺锦丽在2019年竞选总统接受访问时讲出赞成提供在联邦监狱服刑的跨性别罪犯进行变性手术的资源,还有她也赞成让生理男性参加女性运动比赛,最后提醒选民贺锦丽只关心这类人士,但川普关心的是像你一样的人,这个广告总共被播放了3万多次,还特别针对大学和职业美式足球比赛转播的时段中播放。

第二个是当川普团队选前一周周末在纽约麦迪逊花园广场所举办的造势上有一位脱口秀艺人Hinchcliffe讲出波多黎各是一座漂浮的垃圾岛后,虽然主办单位很快发出声明说这段话并不代表川普团队的立场,但大部分左倾的主流媒体还是马上开始针对此发动猛烈抨击,而且还乐观地认为这样的种族主义失言可能会翻转当时川普明显上扬的选情。连拜登总统都在和拉丁裔选民团体通话时反击,说是川普支持者才是垃圾。

第一个例子中讲到的广告所发挥的强大作用在播出当时和选后都在偏左的主流媒体引发讨论,第二个例子则是反映出掌握主流媒体的菁英们相信只要针对这点大加攻击,贺锦丽一个月来在各种媒体接受访问时所展现的「空心」,特别是关于解决高物价问题(她在不同场合回答此题时一开始总是很制式地讲出「我来自一个中产家庭阶级」很快变成偏右媒体的笑柄)就可以被掩盖,但从选举结果明显可看出有更多选民宁可忍受言行很不符合政治人物典范,上次选后拒绝承认败选的川普来重新带领美国。

贺锦丽的性别、种族动员策略失败

这种倒戈的趋势在不到30岁的年轻选民、没有大学学历白人女性、西裔和某些非裔选民中表现的最明显。上次大选的民调显示拜登在年轻选民的支持度领先川普高达25%左右,本次贺锦丽的领先幅度只缩小到6%。而因为粗鄙言行一向不受女性欢迎的川普这次根据出口民调竟然获得了2/3没有大学学历白人女性的支持。过去被视为民主党主要支持的西裔选民本次有45%左右投给了川普,连被视为铁票,在选举中投给民主党的比例达9成上下的非裔族群这次投给川普的都创下15%的历史新高。相对地贺锦丽仅仅在具有大学学历的白人女性和年收入在10万美金以上这两个群体的得票好过川普。

从以上的讨论可以明显看出川普是在上述的选民期望他解决实际的民生、社会经济议题还有混乱的国际局势(在选前一周占全美阿拉伯裔人口第二多的密西根州的阿裔选民有人基于拜登政府无法调停中东冲突,结束在加萨的大规模死伤而公开出来表态支持川普)的期望下回到了白宫。而从他目前以很快的速度所发表的人事任命案来看,他的确找了一群理念和他高度契合,而且相对年轻的新团队来帮助他完成本次选民给他的托付,这和上次是由副手彭斯协助川普引述了不少抱持雷根主义的共和党建制派人士入阁有很大不同。

处理边境问题的三人组即将登场

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将负责处理大量非法移民,很可能会进行史无前例的大规模遣返的三人组─新任边境沙皇Tom Homan、国土安全部长Kristi Noem和白宫副政策幕僚长Stephen Miller。这三人最大的共同点是都是川普长期的坚定支持者,Homan和Noem经常出来为川普站台或是在媒体上帮他辩护,而Miller更是长期担任川普的讲稿撰写人。

虽然Noem这位也曾是川普考虑副手人选的保守派政治新星对于国土安全部的相关业务并不熟悉,但作风非常铁腕,在川普1.0政府担任移民与边境管理局局长时常和国会议员对呛的Homan将会扮演关键性的角色。不过值得注意的隐忧就是Homan势必会非常强力执行川普一再强调的大规模遣返非法移民政见一旦引发各类人道争议,很可能会引发还是无法接受川普回朝的左派政客、意见领袖和选民的激烈反弹,那么将更加恶化美国政治的分裂与两极化。

图片来源:达志影像/美联社

在处理经济问题方面,虽然财长和商务部长人选尚未公布,但本次新成立的临时性任务编组,由首富马斯克和共和党年轻新秀Vivek Ramaswamy共同领导的政府效率委员会非常值得关注。由对美国政府各种繁冗的监管有切身之痛的马斯克协助川普实践他继续去管制的政见可以说是如虎添翼,而散布在70个联邦机构大量负责法规监管的官员让小企业难以有效和大企业竞争,形成美国各种行业都出现大者恒大、赚取垄断性获利的现象早被在纽约大学商学院任教的名经济学家Thomas Philippon和合作者在一连串的研究中指出,川普自己在竞选时也很自豪地说他遇过的不少企业家认为他废掉联邦政府各种不必要管制的主张,对企业的帮助会比降低公司税的税率大。

提高政府效能与清除政府内部异音可能会是双面刃

如果在马斯克和Ramaswamy果真对联邦政府大刀阔斧进行改革,让政府运作的效率大幅提升的话,民间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和一般消费者都同样能受惠,这就有望缓和美国持续恶化的贫富差距,连带让政治持续两极化、两大党阵营中对自己处境不满的支持者,将美国大部分问题都强烈地怪罪到对方政客身上的现象也有望获得改善。

而另一个川普人事任命值得注意的点是为了避免上一次总统任上经常被政府内的官员放话或是捏造不实资讯而严重影响施政(如上次已经被证明是捏造,但被情报机构有意放大的「通俄门」事件)。本次川普任用了政治人物出身,过去在川普遭遇政治危机时都会挺身而出救驾的John Ratcliffe来当CIA局长。另外为了继续目前在众议院一个次级委员会推进的反击拜登政府将联邦政府武器化调查,川普打算任命一位没有法律相关经验的年轻MAGA派明星众议员Matt Gaetz来担司法部长,他就是去年大胆地发动清空动议把政治立场不够保守的麦卡锡议长赶下台的人。

这种政治意味明显的任命案果然引起了相当震撼性的效应,坚定挺川的人士认为这样做可以先发制人,由川普总统充分信任的官员把司法体系内可能和总统对著干的内贼揪出来。但在反对阵营看来,就是川普可能为了他卸任后自己和前官员(先后因为藐视国会罪被判刑入狱的班农和纳瓦罗两位)所遭到的司法追诉要进行报复。因此并不是法界人士的Gaetz能否在共和党的参议院微弱多数下顺利听过听证程序走马上任还有待观察。

同样的情况也适用在国防部长大黑马Pete Hegseth身上。虽然他有多年从军经历,也因为表现优秀两度获得铜心勋章,但其经历和年仅44岁让人对他是否有足够的资历、经验和能力去管理美军这样一个巨型组织打上很大的问号,但川普在宣布任命他的声明中特别点出他大今年刚出版,大力抨击军中(特别是陆军)政治正确至上影响美军战力的畅销书《向战士宣战》,就代表了用他是要他直接代表川普意志在军中进行整顿,打一场文化战争,或是批评者眼中的「清算」。

因此综合上述各点可以看出,川普会利用他4年任期对他忠心耿耿的班底进行强力改造美国的工程,同时为了避免第一任中遇到的体制内既得利益势力的反扑,大胆启用年轻、政治立场鲜明的政府素人来出任敏感职位,这样做到底是既能迅速翻转美国,让美国回到他口中的「黄金时期」,还是这些他的子弟兵执行的过程太过残酷引发严重反弹反而阻碍了他施政议程的推行,这会是让美国能再度伟大梦想能否实现的最大悬念。

作者有个云霄飞车式的人生,曾很轻松的进了不太好进的美国学校博士班,以为自己会是华文社会科学界的明日之星,又因为一个乌龙,更「轻松」的被踢出来,开始闯荡亚洲江湖,到处求人下单,到目前为止的心得是「我32岁以前到底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