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暁康:满洲党与垃圾时间

作者脸书

【按:中港台三地,当下仿佛并入同一个轨道:垃圾时间。中国习体制已焦头烂额,内外交困,「换习」、「换人换制」亦延烧多次,仍不换人,乃是无人可换,只有让习继续顶缸,虽然中国人恨透了这个小学生,于是只好进入垃圾时间;香港则仿佛是沉沦的「苹果落地声」,玉石俱焚也开始了,港岛沦陷,注定了全中国迟早要沦陷,而中国沦陷,便意味著这个凶暴制度将从并吞台湾、蚕食东亚开始,咄咄逼人「走向太平洋」,再下一步就是黥吞全世界;台海战争,其实已经开打,一场「不对称战力」的战争(中台之战),广而言之「太平洋战争」,美国则建构「岛链战略」阻吓中国犯台意图,令之休兵,然而宪政制度定期改选总统,亦令其战略调整,候任总统未必执行此战略了;而台湾内部分裂愈演愈烈,海上「香肠」越切越近,岛内三色拉锯亦成垃圾时间。究三地总根源,实乃中国还在清朝,而北京有一个「满洲党」,此要害,早由中国人文第一人余英时点明。】

余先生常说”对中国这个民族失望”。
从普大退休的这位讲座教授,后来自愿给自由亚洲电台做”特约评论员”。2011年秋某日,余先生打电话来问,纽约时报称香港歌剧《中山逸仙》在北京的演出突然叫停是何故,我查网上说中共忌讳纪念”辛亥百年”有影射之嫌,急速降温,于是找了有关信息传真过去,他要准备在自由亚洲电台的节目讲讲,接连打了三次电话找不到我,我出去采购了。

晚上陈淑平来电话才讲出原委,原来余先生日前与北京《经济观察报》记者马国川访谈《回首辛亥革命》,是近来他极精彩的谈话,国内封杀,却被董桥欣赏而刊登于《苹果日报》。我这才找来阅读,果然把所谓”晚清变革”、”辛亥意义”捋得一清二楚。近十几年,”反’反传统’”渐成主流话语,进而对”辛亥推翻皇权”作负面诠释、否定孙中山已成时髦,一个替代的说辞,即”西太后亦做了改革”堂而皇之成立,却是欲为中共今日”不改革”辩护。哪知”批判激进主义”的大师,率先肯定”辛亥”、否定”晚清变革”、极言”满洲党”不肯改制才诱发革命,进而肯定革命并非”暴力”,甚至”军阀割据”才有多元空间而生出”五四”,比比皆历史洞见,非”大师”不敢言也。由此便也印证”所有历史皆当今史”,不从当下出发说历史则无异于空谈妄说。余英时满腹经纶,把玩古今于谈笑之间,却不沾一丝迂腐或高深,当今一人而已,学问可以安身立命的境界,大抵如此。
「满洲党话语」的内涵极大,则「垃圾时间」可延伸的长度与广度无可限量,比如这满洲党四九上台后,五零肃反、五二援朝,接下来大跃进、高征购、公社化、四清、文革,一路折腾,可说都是垃圾时间,没干任何正经事,此皆「国家叙述」,若以私人叙事论,我不幸恰好与「共和国」同龄,所以一睁开眼,生命就进入垃圾时间了,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倒也没「上山下乡」,决不敢说啥「岁月甘泉」;「改革」一来不垃圾了,却只有十年,狂欢栽进血泊,我被追杀出中国,总算也走出垃圾时间。
2000年底我有一则日记写道:余英时为文称八九年以来是”天地闭、贤人隐的十年”,此句出自《易经》,他说此话如今只对那些不识时务的知识人才有意义;在早已无”神”的”神州”,知识分子被”先锋队”视为”乱源”,”墨儒名法道阴阳,闭口休谈作哑羊”,陈寅恪1953年的诗句覆见于新千禧年伊始之际,这不是”天地闭、贤人隐”又是什么?
感恩节前陈淑平告诉我,余先生的表妹张先玲,儿子王楠被子弹打死在天安门广场的一个母亲,要来美国探亲了,他们约在华盛顿见一面。节后余先生来电话:”告诉你一件奇闻,这次见了张先玲才知道,她的妹妹原来是丁关根的太太,也就是说,这个丁关根居然是我的表妹夫,不过我完全记不得张先玲下面还有一个小妹妹,五十多年前我在他们家住过一年,对她还有一点模糊印象,他们桐城张家,出过两个宰相的。这事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能传出去啊。”秋天他从华盛顿国会图书馆访问归来,我们在电话上聊起大陆暴富风景,他说他对民主制度在中国,短期内已不做预想,我估计他的失望也包括近来台湾的乱局,那么我问他,难道中共就此稳坐下去了?”我想,大概要等那一代人都走完了才行,就像苏联,恐怕是要七十年的,放心,你是可以看到的,我则看不到了……。”
余先生说此话已是十分悲凉,而在他身后的这个世界,愈加不堪,他生前的估计还是有点乐观,满洲党并未因其创党一代的凋零而稍有颓唐,其自己子弟接班后「崛起太平洋」,把全世界都弄成垃圾时间,当下看不见有解道之人现世,中国唯有期待一场革命,而上个世纪的中国革命血流成河,弄得知识分子忍不住呼吁「告别革命」,就连刘晓波最后陈述说「我没有敌人」,竟然是犯了一个大忌!中国在无奈地迎接一场革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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