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财政前景正在恶化，而华尔街似乎并不担心。
上个月，就在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预计2024财年预算赤字将达到1.9万亿美元的同一天，美国国债价格上扬。1.9万亿美元的赤字规模不仅高于去年的1.7万亿美元，也高于国会预算办公室此前估计的1.5万亿美元。尽管美国政府为弥补财政收支缺口进行了一系列的大规模债券发行，但美国国债价格仍全线上涨，收益率从2023年的高位大幅下行。
这让一些分析师感到惊讶，他们原本认为不断增长的债务规模可能会引发更多市场动荡。以下是美国国债市场面临的挑战，以及该市场（到目前为止）是如何成功应对这些挑战的：
发债规模异常庞大
赤字扩大意味着政府需要发售更多国债，而目前，与经济规模相比，美国的赤字已高得异乎寻常。而且美国当前并没有面临世界大战或疫情等危机，这个赤字规模就显得尤其庞大。
债券和其他任何资产一样，都会受到供求因素影响。如果投资者对所持债券数量感到满意，但债券供应还在增加，那么债券价格就会下跌，收益率就会上升。
这种情况可能存在风险，原因有几个。首先，国债收益率反映美国政府新借款的成本，而美国政府债务违约的可能性被认为比任何企业或个人都要小得多。因此，收益率上升会全面推高借贷成本，无论是企业发行债券还是家庭申请住房抵押贷款，成本都会随之上升。另外，债券收益率上升也会提高国债作为避险资产的吸引力，进而拖累股市。
通常情况下，政府举债前景的变化只会对收益率产生边际影响，但有时这种影响也不可小觑。
例如，去年8月份，美国财政部上调了季度发债规模预期，政府债券拍卖规模高出了投资者此前预期，随后美国国债价格大幅下跌。
这次大跌让华尔街认识到未来美国国债供应可能会对收益率产生更大影响。
不过最终，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在去年10月底达到5%左右的峰值。随后，美国财政部之后的一轮国债拍卖规模增幅略低于投资者预期，带动债券市场反弹。经济数据也走软，到去年年底，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回落至3.9%以下。
债券收益率上升会拖累股市。
图片来源：Michael Nagle/Bloomberg News
安全资产的吸引力
如今，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约为4.2%，而未偿美国国债总额已超过27万亿美元。
如此大的供应让投资者如何消化？
一个主要原因是：只要持有至到期日，美国国债仍然能提供合理的回报，而且基本没有风险。
投资者还有其他方式获得无风险回报。他们可以把钱借给美联储，然后到第二天，获得按照美联储官员在例行政策会议上设定的利率计算的回报。他们可以这样做10年，不断对投资进行展期，利率上升时收益会增加，利率下降时收益则减少。而他们也可以通过现在购买10年期美国国债来锁定回报。
这通常会使美国国债收益率锚定投资者对债券期限内短期利率平均值的预期。如果新债券供应大幅增加，将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推高至投资者通过展期短期贷款可以获得的收益率以上，那么投资者将有强烈的动机选择10年期美国国债。然后这种需求的激增会再次压低国债收益率。
事实上，过去60年来，美联储设定的关键短期利率与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一直密切关联。
我们无法确切知道，相对于供需或对意外通胀的担忧等通常被经济学家称为“期限溢价”的因素，短期利率预期会对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产生多大影响。
但经济学家已经在尝试通过模型给出答案。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经济学家创建的一个模型目前显示，10年期期限溢价略微为负值。这就意味着，如果债券供应推高收益率，那么这种影响会被其他因素抵消，包括投资者希望购买美国国债以对冲股票投资的潜在损失。
外国需求
德国和日本等国家的政府债券也被投资者视为超安全资产。但美国国债还有另外一些属性，对全球投资者特别有吸引力。
比其他国债更加便于交易是美国国债的一大优势。在这种情况下，规模就成了一个有利因素。大量未偿美国国债意味着，投资者可以轻易、大量购买几乎任何期限的债券。他们还可以放心出售自己的持仓，因为他们知道可以很快找到替代选择。
根据证券行业组织Sifma的数据，2023年美国国债交易额约为190万亿美元，是市场规模的七倍多。相比之下，据德国财政部门的数据，2023年德国政府债券的交易总量约7万亿美元，仅为去年年底未偿德国政府债券总额的四倍。
分析人士表示，美国国债的流动性是美元被称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原因之一。其他国家的中央银行和政府持有储备的原因多种多样，包括管理本国货币的价值，而他们青睐美元的一个原因是，买卖美国国债比其他国家的政府债券更容易。
“我有时会说，与其说美元是主要储备货币，不如说美国国债是全球主要的储备资产，”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高级研究员、前美国贸易代表顾问布拉德·塞瑟(Brad Setser)表示。
塞瑟指出，如果不考虑某些美国国债，如被投资者视为与现金一样安全的超短期债务、美联储持有的债券以及外国央行持有的债券，美国政府的巨大债务负担看起来会更加可控。
几十年来，美国国债的收益率通常也高于其他国家的政府债券，这是整体经济和人口趋势以及德国政府发债规模不大造成的。因此，退休基金和人寿保险公司等海外长期持有投资者的需求一直保持稳定。
市场前景
对于美国国债供应量不断增加，许多投资者和分析师仍至少有些担心。
道明证券(TD Securities)美国利率策略主管Gennadiy Goldberg表示，去年的债券价格大跌提醒人们，对美国国债的需求“会随时间而变化”。“人们担忧的是，投资者今天购买美国国债，但明天未必会。”
不过，加皇资本市场(RBC Capital Markets)美国利率策略主管Blake Gwinn表示，当前的债券收益率可能已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预期的赤字。
“美国财政部的国债发行是一个长期和慢节奏的过程，市场有充足的时间来消化，”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