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歪脑|作为思想犯的王建兵与黄雪琴:在互助与连结中获得滋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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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作为思想犯的王建兵与黄雪琴:在互助与连结中获得滋养的灵魂
作者:张泰格
发表日期:2024.8.21
来源:歪脑
主题归类:雪饼案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李翘楚?说要给李翘楚写点东西。“她感觉好像从来没有(因为坐牢)受过什么伤一样,我以为她出来之后至少会休息,或者说我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怎料她出来的第一想念就是还是要去创作,还是要去做对别人有用的事。”

小针很担心她在狱中受到的对待,但又不敢直问,“感觉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黄雪琴却开玩笑的问:“你觉得我在里面被打了吗?”小针不敢答,生怕触碰到黄雪琴的伤疤。黄却很大方的告诉她自己没有被打,警察对待思想犯的方式就是不停的审讯轰炸。她特意向小针分享自己在狱中的观察,自己在被监视居住的过程中是没有隐私的,往往要当着警察的面换衣服,对于女性来说是非常屈辱的事情。

黄雪琴知道自己需要社群、需要朋友的滋养,她也用这种方式去滋养他人。

在判刑之前,两人已被囚超过1000天,而早前据“坐牢最辛苦的地方就是,它会把你和外界的所有东西都切断。然后每一天每一秒,它会让你被驯服、被淹没。”作为曾经的政治犯,卢昱宇一早已经体验过了封闭的牢狱生活,这也是他最担心黄雪琴王建兵的地方。“每一个很小的规则你都要去反抗的话,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卢昱宇觉得每天吃饭前警察都会要求所有犯人蹲下,“我觉得这是非常侮辱人格的。你不蹲,警察就会动手,我也会还手。打到后面,他们觉得你这人没救了,也就不和你打了。王建兵是那种书生气的人,以前做尘肺病工作,他说话就很温和,在监狱里面可能很吃亏。”

从他的亲友了解,王建兵在狱中并没有听说受到什么欺负,他的精神状态向好,但是心脏和肠胃问题仍然值得关注。狱中的王建兵迫切的渴望阅读,他近期开出的书目包括汉娜·阿伦特的《人的境况》以及查尔斯·泰勒的 《本真性的原理》,此外还希望可以读到上野千鹤子的 《厌女》,他说这本书之前读到一半没有读完,至今念念不忘。

来自世界各地的声援

在黄雪琴王建兵被判刑两天后,他们的朋友小针和十余名伙伴,在夕阳下的威斯敏斯特桥展开了一副“超级超级大”的横幅,“这其实是向声援巴勒斯坦活动学的,他们之前便在桥上挂了一个特别震撼的banner”,这是一场女权主义者的快速的跨国联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就感觉是大家想为黄雪琴做一点什么事,然后就拉了一个群把彼此认识的各地方不同的人,也是一些比较活跃的各地小组的组织者拉进来 。”

口号很快敲定:“只要黄雪琴不自由,我们都不自由。”英文版本则是“WE ARE NOT FREE UNTIL XUEQIN IS FREE”。同一天,相似的横幅出现在了温哥华唐人街、旧金山金门大桥,华盛顿方尖碑前,以及纽约时代广场、东京涉谷路口和东京铁塔下……

图顺序:纽约、三藩、DC。

图顺序:伦敦、东京、波士顿。

小针在黄雪琴第一次被捕的时候,就为她撰写过声援文章。“当时我想这些书写对我自己很重要,因为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对黄雪琴有什么用。”再见到被释放的黄雪琴,黄告诉小针,她给自己写的文章她都看过了,很感动。“其实我到现在还保留着我跟她出来之后的聊天记录,就是她跟我说,她在里面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会在外面支持她的。所以她想着我们就会很有力气和信心吧。”

“用这种很drama的方式想要去记住她,我觉得这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我不想让她的那种意志只是一种虚幻的意志,我希望她出来之后能看到,这些信念是真实的。”小针说。

这种真实也是画条幅的辛苦和抬条幅的重量,她们去印巴人的布料店花150英镑买了3*25米的白布料,前一晚用投影把字投在布上描出边缘,再请朋友把字涂上。“这个Banner非常非常的重,它可能要十个人拿,而且在桥上(展示)其实也是拿不住的。”从制作到展示,前前后后有20多个朋友帮忙。

小针认为,这次活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让很多支持关心黄雪琴的人能够具体亲身地参与。“不管怎么样,我们身体力行站在桥上拿着横幅的时候,那种感觉跟网上转发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在海外的人是很需要这种感觉的,也算是一种复健吧。其实画横幅和展示本身并不难做,难的是要有一个作为组织者的commitment(承诺)。其实海外年轻人同样需要有这样的行动机会,但更需要有意愿做组织的人。”

她期望未来能够尽可能多的在公民社会中做组织工作,而非一个参与者。“我以前对组织者的想象必须是非常聪明、非常有能力、愿意冒风险的;但是我想,哪怕是和大家在家中做钩织、一起做快闪这样的小事情,也值得来组织。”某种意义上,这就是黄雪琴王建兵所留下影响。

王建兵、黄雪琴不过三四十人的小小社群,滋养出来的能量其实并不容小觑。祥子提到,在广州,这种社群的陪伴和支持,在不断受压抑的公民社会里,成了给了年轻人喘息的空间和发展更多想像力的地方。实际上,2022年的白纸运动中,被捕的年轻人往往本身也有着很强的社群网络连结。

民众头戴黄雪琴与王建兵的照片表达声援。

当然,寒蝉效应下,二人被捕导致广州的公民社会社群四散,几位受访者也都逐渐远离了自己公民社会的圈子。祥子坦言,“经历挚友被捕、判刑其实本身也是一个非常受挫的过程,因为很多朋友对这段经历都有阴影,甚至出现PTSD。虽然不断有新的朋友加入支持,但是这个创伤的救援环境,仍然有很多人会慢慢离开……”

其实朋友眼中的王建兵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而冒进的人,甚至有人说如果知道后果是这么严重,他大概都不会去做这样的聚会,但他就是有自己择善固执的地方。

在一审最后陈述中,王建兵表示:“我的本意不是去推翻政府,而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些人更加自由,社会更加平等和美好。”而黄雪琴表示:“作为一名记者,我做不到保持沉默。我也知道自己不安全,迟早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状况,但需要承担的后果,我愿意承担”。一审判决时,黄雪琴趁宣判间隙,当庭表示不服判决,将上诉。而在明年3月就要刑满的王建兵在考虑之后则仅就部分判决上诉。

木斓最关心就是黄雪琴和王建兵能够早日回家。她既感动于黄雪琴不认罪义无反顾的坚定;也理解王建兵仅就部分判决上诉的选择。她希望他能尽快获得自由。“毕竟这个圈子塑造了太多‘铮铮铁骨’的男性形象,却太缺少人性关怀。”

小五梦见过王建兵很多次,梦里的他成了一个庸俗忙碌的小老板,他事业有成,放下执念,做回了一个庸俗的人。